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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終於有時間在九月的午後去湖邊看那些即將枯萎的殘荷。曾經很多次看過亭亭而開的荷花,卻從來沒有看見過殘荷。聽朋友說,雨中的殘荷有一種別樣的淒美,於是,我決意要在這個秋後的某一個雨天去看殘荷。

這一天並沒有下雨,正午的陽光烈烈的照在湖面上,湖邊的垂柳在微風中輕輕地搖曳著。清雅脫俗的荷花已經不見了蹤影,大片大片的荷葉和衰敗的荷莖,依舊固執的在湖面上堅守著,有些荷葉已經退去了翠綠的色彩,有些微微的捲曲著泛黃的葉邊,有些已經變得乾枯垂落。

陽光下,佈滿了青藻的湖面像鏡子一樣倒映著不再美麗的殘葉與落花。遠遠望去,湖面上沒有了六月荷花欣欣向榮青春勃發的繁盛,淒清冷落中,卻好似有一種生命的力量還在固執地堅持著最後的頑強。

湖邊的行人很少,人們好像更喜歡欣賞大自然最美麗的形態,殘荷衰草,落紅敗柳都是生命的尾聲,沒有人會在意一場繁華的盛宴之後,還會沉澱一些什麼樣的心情與哀傷。

我獨自在湖邊行走,我的影子也倒映在陽光下的湖面上。此刻,我並沒有體味到“留得殘荷聽雨聲”的淒涼與冷清,相反,我看見了一種生命的悲壯與淒美。或許是秋天裏的陽光給了殘荷最後一抹悲壯的美麗的,或許是沒有蕭瑟的秋風,於是也沒有了哀婉的心境。

在盛開與衰敗之間,在繁榮與落寞之中,我看見了生命在不同時間,不同形態展現出的一種別樣的風韻。陽光下的殘荷,並不淒婉,枯萎的葉片在陽光裏堅守著重生與希望,固執的像是一個佈滿滄桑的老人,在榕樹下守望著年輕的愛情,殘缺中有了一種生命最燦爛的憂鬱之美。

六月,我曾在這湖邊行走過,那時有很多人拿著相機在拍攝水中荷花亭亭的身影,也有一些人支著畫板在描摹著“小荷才露尖尖角”的嬌羞。而如今,被所有人都冷落了的殘荷,冷清的獨立於湖面,望斷秋風。不知殘荷寂寞的心裏,是否已經深深體味到這淒冷落敗中的世態炎涼,是否還會在凋零與枯萎中,常常想起繁華時歌舞昇平的美麗。

我問殘荷,殘荷無語;我問秋風,秋風無言。久久地凝望著微風搖曳中的殘荷,我悟不透敗落與再生之間究竟隔著怎樣一段生命的玄機。如果說衰與敗都是興與盛的開始,那麼每一段生命的成熟,是否也都預示著下一輪的衰老與哀敗。突然間有一種感動在心中彌漫開來,我不知道我行將老去的生命,是否會如殘荷般昂揚與從容,我不知道我生命中最後的守望,是否也會有一種別樣的壯美。

在與殘荷對視的刹那,我看見了那些枯枝敗葉靈魂中不願輕易放棄的孤傲,這時,我心裏衰敗的枯葉與繁盛的燦爛是同樣的美好。不要說青春有著無所顧忌的美麗,其實積蓄沉澱後的生命,一樣燦爛於行進路途中的每一個階段。

這世間或許有很多的美麗是我們無法時時體會,無法刻刻參透的,但是大自然一定會在某一個時刻讓你有所頓悟。荷殘了,或許不是生命的終結,而是正承載著生命的重負,孕育著下一個新的開始。

荷,用一生聚集起來的信念穿越著生命的湖水,在守望中演繹著不死的傳說。倘若,有一天,夕陽西照,我願如殘荷一般駐留在湖中,化作晚霞中最後一抹美麗的記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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